银行不良资产急剧劣化今年以来表现尤为明显，地方政府债务的膨胀和累积已成为经济运行的“雷区”。

　　28日，审计署发布消息，根据国务院要求，将组织全国审计机关对政府性债务进行审计。有关人士介绍，审计条线所有在手项目已全部暂停，一切都为政府性债务审计让路，人员调派立即启动，下周即进驻各省市。

　　6月底，审计署公布过一份对36个大中城市政府债务余额的审计报告，披露的债务余额为3.85万亿人民币，比2010年底增加4409.81亿元，增长了12.94%。对存在的问题，如重复建设、投资效率低下、过度负债等也进行了披露。而时隔才一个多月，炎炎烈日，审计署何以突然暂停手头工作，又向政府债务急行军“再出发”呢？

　　这与近期多个地方政府债风险凸显有关，一些曾经风光无限的地方，如开封、神木、鄂尔多斯、温州等地，政府债务与房地产和影子银行相互牵扯，风险叠加，不断滋生出新的风险事件，已引起高层重视。

　　一场新的地方政府债务排查的“雷霆行动”，早已打破了部门工作的常规性安排，这是注定要让许多人脊梁骨冒冷汗的大动作。“关键是没有一本像样的账，多口径、糊涂账、不透明，如果继续闷着葫芦摇，累积的财政和金融风险会更大。”一位审计部门高层人士表示。

　　近年来，地方政府为了支撑包括城市建设、民生项目在内的大量支出，以土地作为抵押物，以地方政府信用背书，无节制地放大金融杠杆，从金融体系统融入大量资金。许多城市地价在过去10年间的平均涨幅在数十倍以上，土地出让金在当地已经成为超过公共预算收入的“第一财政”，而这些资产反手都通过银行来贴现才能“玩得转”。

　　土地是财富之母。在这一轮土地和金融相互强化共同作用的过程中，金融体系中以土地为主要载体的不动产规模呈现爆炸性增长，银行业已成为最大的地主，土地价格膨胀快要撑破了银行的资产负债表。经济金融过度土地化、房地产化过程中，地方政府存在强烈的利用土地手段，挪腾干预金融发展的冲动，银行不良资产急剧劣化今年以来表现尤为明显，地方政府债务的膨胀和累积已成为经济运行的“雷区”。

　　肇始于当年反危机的经济刺激方案，地方政府随即同步报出了24万亿的投资总额，作为地方政府债务性融资主渠道的地方平台公司从小打小敲到铺天盖地，抢着上项目。

　　有的项目口头上念叨了十几年，没土地、没规划、没环评，但赶上一轮大干快上的好形势，报了再说；许多规划无序、论证不够的项目在抢抓机遇的口号中“霸王硬上弓”；而商业银行在货币信贷政策突然转向时，也面临突然性的失明，“只要是政府项目”就闭着眼睛抢。许多项目缺乏科学的评估论证和决策程序，银行敢冲进去，主要是冲着各级政府以土地储备为主的融资平台，信贷资金下去后，银行就从“财神爷”变成了“土地爷”。

　　2010年，审计署曾和银监会等部门对地方平台负债进行过一轮摸底，当时的报告显示，全国省、市、县三级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共计107174.91亿元。相当一批项目无效益、无现金流覆盖，债务透明度差，平台公司注册资本不实，注入资产普遍以土地为主，大量存在高估作价问题，而在经营上，“红顶商人”充斥其间，政企不分、低效浪费，政府任期特点决定了其还款意愿不足，潜在风险不可小觑。

　　2007年底，美国次贷危机海啸爆发前，在一个研讨会的间隙，耶鲁大学经济学教授罗伯特-席勒问房地美首席经济学家弗朗克-诺沙夫，是否进行过对土地和房价下跌压力的测试。弗朗克回答说，做了，他们甚至已经考虑到了全国房价下跌13%-14%时可能发生的情况。罗伯特-席勒又问他：“下降如果超过这个幅度时该怎么办呢？”弗朗克回答说，不可能，这样的跌幅从来没有出现过，至少是大萧条以来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然而，不幸的是，半年以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出现了，“两房”、贝尔斯登、雷曼相继破产，五大投行相继倾覆，引爆了次贷危机，一场百年不遇的金融风暴席卷全球，“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的“黑天鹅事件”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当经济从高速进入中速区间后，房地产业政策和市场失灵到了极限，从来没有发生过的“黑天鹅事件”日益成为大概率事件。上月银行间市场发生的“6.20”事件就再次说明，“从来没有发生的事”在错配严重的中国银行体系内，已成为极易发生的大概率事件。而在经济周期性波动中，以土地为抵押物的金融风险是个“无底洞”，一旦市场出现大幅波动，对风险照单全收的必将是中国银行体系。

　　中国有句老话，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无论是惠誉、标普，还是野村、保尔森，不要人家一说话，就简单化、脸谱化地给人贴一张“唱空中国”的标签。“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再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决策体系足够透明高效、财政金融体系足够稳健，实体经济足够健康，就无需担心什么“乌鸦嘴”的不怀好意。

　　地方政府债务的潜在财政金融风险不容小觑。审计署的雷霆行动有助于及时摸清家底，及时构筑防火墙，局部地区甚至要有做好最坏打算的预案。

　　审计署在炎炎夏日的“雷霆行动”，说明高层对相关问题的高度重视，这也传递出坚定的改革决心。那就是经济速度宁可慢一点，也不要乱铺摊子、建立在债务膨胀基础上的海市蜃楼般的GDP。

　　对于中国经济而言，增长的内生动力从来不是问题，而真正下决心要解决的依然是重复建设、投资低效、资源错配和结构扭曲。中国经济要走出过去的路径依赖，必须坚定不移地解决这些问题。要有效治理资产价格泡沫，避免经济过度房地产化的历史宿命。